微弱的陽光透過藍色的玻璃幕墻照射進屋內，映在床邊的地上。

在唐陌說完這句話後, 兩人間有一段短暫的沈默。唐陌仰首看著傅聞奪, 傅聞奪看著他, 慢慢地瞇起眼睛。

“……不重要？”

唐陌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勾起唇角反問：“比起夏娃的獎勵, 重要？”

砰！

傅聞奪突然一手按墻，將盤腿坐在床上的青年圈在身下。

七天前事發突然，傅聞奪隨便找了一棟寫字樓將昏迷的唐陌安頓下來。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個辦公室內側的小臥室, 空間比較狹窄, 也很隱蔽。床只有一米二, 緊貼著墻，方便傅聞奪突然壁咚。

兩人的距離急劇縮近。

靜靜地對視片刻, 傅聞奪忽然道：“你什麽時候知道我生日的？”

唐陌：“……”

傅聞奪挑了挑眉：“去年12月, 狼外婆的怪物山谷, 你的秘密是有個暗戀很久的人, 他的生日是九月九日。所以你會知道你的幸運數字是9。但是我從來不在網絡上洩露個人信息，包括生日。”

唐陌神色平靜, 他維持著被對方圈在墻與胸膛之間的姿勢, 幹脆向後一仰、靠在墻上, 淡淡道：“誰說是你？”

傅聞奪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不是我？”

唐陌翹著嘴角：“也沒說不是你。”

傅聞奪：“……”

唐陌：“你緊張了, 傅聞奪。換做正常時候, 你一眼就能看出我開了個玩笑，不會問出剛才那句話。但是無論如何，是你先暗戀我的吧……嗯, 去年二月？”

去年二月，黑塔還沒有降臨，唐陌和維克多認識半年，兩人經常在網絡上組隊打牌。

唐陌不喜歡見網友，也不喜歡在網絡上洩露自己的信息，從不參加線下橋牌比賽。維克多比他更神秘，連年齡都沒透露過。

去不了高手雲集的線下橋牌比賽，二月的時候圈子裏有人組織了一場網絡橋牌大賽。正巧那段時間維克多經常上線，兩人就報了名。不過沒進決賽。半決賽的前一天晚上維克多忽然在QQ上給唐陌留言，告訴他自己第二天有事來不了。

唐陌沒想太多，他知道維克多工作一向很忙。現在想來，傅聞奪當時可能突然有了任務。

不過那次唐陌下班回家，打開QQ時看到那則留言時，驚訝大於失望。

【維克多：明天有事，來不了，抱歉。】

五分鐘後。

【維克多：下周去蘇州出差，見面嗎？】

唐陌沒有立刻答應。

那時的他對維克多有點好感，卻不至於說喜歡。維克多好像一杯冷咖啡，香味並不夠濃郁，他很想嘗一口，真切感受藏在冰冷溫度下的醇厚，又不想打破自己從不見網友的習慣。

更何況……萬一就見光死了呢？

猶豫了幾天，看到維克多又上線，唐陌考慮再三，回覆：【你方便的話，可以。】

維克多卻沈默許久，回答他：【抱歉，臨時改變行程，去不了了。】

唐陌楞了半天才回道：【好。】

這種感覺頓時古怪起來。

他做足了心理準備去見維克多，對方卻一口回絕。唐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什麽時候對維克多真正有了關於喜歡的好感，但是這件事絕對是一個轉折點。在此之前他對維克多的感覺更多的在於那種極為契合的默契度，不用言語的配合。強大而又決策力的維克多吸引著他，引力很強，卻不是黑洞。

自那以後，他更在意對方，那種好感也漸漸變成了只要對方提出見面，他再也不會猶豫。

唐陌靠著墻壁，微笑著分析道：“以你的性格和身份，如果不是真的很想見面，絕對不會去見一個網友。所以……去年二月？”

這個青年聰明到過分。

不過這種聰明和敏銳正是傅聞奪最喜歡的地方。他對唐陌的問題避而不談，閉上眼睛思索了許久，開口：“……前年十月？”

唐陌身體一頓。

傅聞奪勾起唇角，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16年十月，磨糖和維克多剛認識三個月。他們是在一場網絡橋牌游戲上認識的，當時兩人還不是隊友，是對手，傅聞奪在唐陌的上家。明明是對手，唐陌卻察覺到旁邊位子上的這個人和自己的步調完全一致，每一個想法和出牌的套路，都與自己有種詭秘的契合。

那局游戲是唐陌輸了，他的隊友實在菜到大神都帶不動，輸得幹幹脆脆。游戲結束唐陌就加了傅聞奪好友。在他們玩的橋牌平臺上，加好友時系統會自動發給對方一句問候。唐陌的問候還沒發出去，他的信息欄就亮了。

【維克多：你的牌打得太好了，交個朋友吧。】

【磨糖：你的牌打得太好了，交個朋友吧。】

兩人發言的僅僅相差一秒。

唐陌微微一楞，下意識地念出了這個名字：“維克多……”

之後隨便聊了幾句就加了QQ好友，接著就是一起組隊打牌的半年。

十月的時候，他們匹配到一對ID非常有趣的情侶。一個人的名字叫“來日方長”，另一個叫“我叫方長”。這兩人名字搞笑，打牌的技術卻不差。四人廝殺了五分鐘，眼見唐陌和傅聞奪要贏了，來日方長急道：【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兩位大哥給點面子吧，bbu。】

唐陌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打了六個點。

維克多卻問：【bbu什麽意思？】

【來日方長：Ball ball you。我們今天特倒黴，碰到的都是大神，連跪十場。給點面子把大佬，我女朋友說不嬴一局絕對不睡。】

唐陌和傅聞奪對贏不贏牌興趣不大，只在乎打牌的過程，兩人直接按了退出。

私下聊天時，唐陌忽然說了句：【天大地大，生日最大？】

【維克多：你什麽時候生日？】

唐陌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沒，還早。】想了想他問：【你呢？】

【維克多：也算還早。】

這是他們唯一一次談到兩人的生日，且相識尚短，誰都沒透露自己的生日。但是從那以後，唐陌就下意識地記住了這件事。他細心地註意到傅聞奪那句“也算還早”。

也算，這個詞很特殊。

後來有次唐陌推測到了傅聞奪的生日，就明白了他那句“也算”的意思：他的生日剛過，所以說是“也算還早”。

硬是要說誰先暗戀誰，其實很難說出答案。唐陌自知心動得很早，或許在第一次見面，他就對維克多產生了一種“這個人是特殊的”的感覺。然而要說喜歡，他說不清一個具體的時間。換做傅聞奪，恐怕也一樣。

不過……

唐陌面不改色：“你先暗戀我的。”

有時間為證。17年二月，就傅聞奪的性格和他的身份，他要不是喜歡自己，能來見網友？

傅聞奪卻道：“你先暗戀我的。”

也有時間為證。16年十月，要不是有好感，唐陌為什麽要去註意一個網友的生日，還千方百計地猜到了具體時間又不說出來？

不蒸饅頭爭口氣，唐陌很久沒吃過饅頭了，卻很想爭這口氣。就像那天晚上傅聞奪說出那句話後，唐陌迅速地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是喜歡自己的，可是他有點驚訝這個人是什麽時候喜歡上自己的。到底他喜歡的是唐陌，還是磨糖？亦或兩者都是。

傅聞奪垂著眼睛，堅定的目光凝視在唐陌的臉上。唐陌也不示弱，淡定地看著他。

許久，當樓梯附近傳來腳步聲，唐陌笑道：“你幼不幼稚。”

傅聞奪收回撐在墻上的手，沒回答這句話，卻用眼神回應：你不一樣幼稚？

唐陌承認，在某些方面，磨糖和維克多一向非常幼稚。

腳步聲越來越近，傅聞聲推開門，驚道：“誒，唐哥你醒了？”

陳姍姍走進屋：“唐陌哥哥醒了，怎麽樣，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唐陌從床上起來，在屋子裏走了兩圈，活動了一下身體。“沒什麽問題，就是幾天沒吃飯有點餓。傅聞奪說我昏了七天，這七天有發生什麽事？”

陳姍姍從包裏拿出一袋壓縮餅幹：“很多事。傅少校沒和你說？”小姑娘幫唐陌找到了理由：“你剛醒？”

唐陌撕開餅幹袋的動作停頓了一瞬，他點頭默認。

傅聞聲：“唐哥，夏娃的獎勵到底是什麽，你快告訴我們！”

唐陌吃了兩塊餅幹，腹中饑餓感緩解後他便將餅幹放回包裏。他認真地看著陳姍姍，神色鄭重：“這件事需要姍姍你分析一下。首先……我並沒有得到任何實質性的獎勵。”

眾人一楞。

陳姍姍迅速反應過來：“嗯，道具這類的獎勵肯定是沒有的。你是被一顆紅蘋果砸暈的，傅少校當時把這顆蘋果拿了過來，但是我們檢查後發現這顆蘋果和寧崢的那顆一樣。它叫‘夏娃的獎勵’，沒有任何特殊作用，僅僅代表夏娃的獎勵。”短發女孩從包裏掏出一顆紅蘋果，遞給唐陌，“可以說這顆蘋果就像一個象征，它代表了夏娃的獎勵，卻和夏娃的獎勵沒關系。”

唐陌點點頭：“寧崢和徐筠生都有這顆蘋果，全世界所有回歸者，也都有紅蘋果。但只要不打開，它就只是個蘋果。”

陳姍姍：“嗯，就是這個意思。所以實質上的獎勵是沒有的。你昏迷的時候我和傅少校、小聲討論過，我們一致覺得……夏娃的獎勵，可能和黑塔降臨的真相有關。”

話音落下，小姑娘用期盼的目光看著唐陌。

然而她註定要失望了。

唐陌嘆了口氣：“這是我要說的第二點。我昏迷了七天，但是在我的感知裏，只是一瞬。我做了一個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的夢，夢醒忘得一幹二凈，對夢裏的情況我沒有絲毫記憶。你們討論的事情我知道，我在昏迷的時候能聽到你們的聲音，聲音觸感也依舊存在。”

傅聞奪正抱臂站在一旁淡漠地聽著，忽然聽到這話，他眉毛抽動了一下，看了唐陌和他的手指一眼。

傅聞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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